「男人會背叛你,但肌肉不會」是天海佑希的名言;
「戀愛讓女人變美,不倫讓女人變強」是《晝顏》編劇井上由美子的名言;
「單身哪裡是地獄,婚姻才是」是我老婆的名言,私心認為能和前兩句並列。
話說我非常喜歡《單身即地獄》這齣韓國戀愛實境節目,第一季第二季都是整個人端坐電腦螢幕前、等Netflix每周二新集數上線立刻打開看完才安心。本來想推坑老婆一起,結果她只淡淡說了句:「單身哪裡是地獄,婚姻才是」就回絕了我,唉。
她已經看了《卒婚》《剛剛好的半獨居生活》《獨活女子的守則》這些作品,是不是隱約在佈一個很大的局我不敢想啦,還是來聊聊《單身即地獄》,這部讓我發現自己有多膚淺的劇吧。
(先說底下會爆一些盡量不影響觀影心情的雷,如果很在意的話就別往下看吧)
問一下大家相信一見鍾情嗎?比如「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他了」這種話,要是十八歲的我聽到,簡直笑掉大牙!這麼膚淺太丟臉啦。靚女又怎樣?我是讀書人~我喜歡一個人是喜歡她的內在、她的知性、她的聰慧她的纖細敏感,跟我說什麼「顔がタイプ」(長相是我的菜)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然後在看《單身即地獄》的時候,我的世界崩毀了,原來我超膚淺。我喜歡一個人就是因為她的肉體。
是的,我好喜歡第二季裡那個沒人喜歡的女生李素伊(雖然後面幾集字幕翻譯成李昭隸,但我覺得不好聽,還是用李素伊吧),而且幾乎是一登場我就知道自己喜歡她。也許是因為她說話的聲音、她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她門牙有點凸所以上顎暴暴的感覺──對啦,我就喜歡她那張臉,還有小小的身體。
很多觀眾不喜歡她,主要是她太給人壓力,長得又不正還死纏著男生等等,我會知道是因為後來瘋狂google她的關係啦(←老婆在我後面,她非常火),一開始還以為大家都支持她咧。總之第二季裡面每個女生都比李素伊漂亮大方,後來她演《黑暗榮耀》裡面被霸凌而死的尹昭熙,朋友說她好適合演小可憐的角色──什麼啊我簡直聽不下去,她這麼可愛欸!
對不起扯太遠了(這份通信的主題就是扯很遠然後結尾和前言完全無關這樣)。
李素伊的故事先暫停。我們回頭講一下《單身即地獄》的規則為何讓我對膚淺這件事深深感動。
參加實境節目的N位男女(N通常是單數)來到地獄島上待十天,期間禁止說出自己的年齡、職業、家世等背景資料,而每個晚上都會基於不同標準選出三對男女去天堂島──在地獄島要住帳篷、自己挑水煮飯,被選中的人則是傍晚搭直升機去天堂島的五星級飯店,有無敵海景泳池總統套房、spa遊樂園餐廳包場等等豪華配備,而且,在天堂島才能說出自己的年齡、職業等等身世背景(隔天回到地獄島還是不能透露給別人知道)。
也就是說,待在地獄島,你唯一能吸引人的方法,就是最原始的外表魅力,長相、身體、談話和行動,如此而已。
而至於怎麼選出每個晚上能去天堂島的情侶(?)呢,有可能是男女互相投票,兩人都選中彼此的才能去;或男生們玩遊戲,最贏的前三名可以按順序挑女生;也可能反過來,女生玩遊戲,贏的人按照順序選男生這樣。
韓國節目一定要搞競爭和淘汰大家應該很熟悉(也很恐怖),此外,這些「遊戲」就是肉體大對決,男生和男生比摔角,留在場中的可以挑女生;女生和女生一樣摔角,把對手摔出去的先選男生這樣。想橫刀奪愛?靠肌肉啊(肌肉不會背叛你)!
雖然也是有那種想想沒勝算,乾脆直接躺平給人扛出去的男子;或是穿個絨毛比基尼來沙灘摔角,擺明不是想贏而是來展現nice body反正輸了也沒關係因為其他男生肯定會選我去天堂島的小惡魔女子啦。
但正因為是原始魅力的肉體對決,所以節目參加者女的正、男的帥。男生不管是廚師、證券交易員、醫生還是咖啡店主,每個都胸肌爆裂腹肌八塊(到底哪找來這些「我身為廚師所以每周上健身房五天」的極品啊見鬼了);而女子陣容也是什麼哈佛大學醫學院兼模特兒、藝術學院油畫家兼韓國小姐、音樂名校鋼琴手還順便長個偶像般的臉蛋之類的頂上大決戰。
由於參賽者(?)各個都是公主王子、神仙打架,所以從地獄島到天堂島的過程非常殘酷。總之漂亮的女生裡總有更漂亮的、威猛的男生裡還有更威猛的,萬人迷大家都愛所以十分搶手,被冷落的人可能十天都去不了天堂島這樣。
比如第一季就是看小惡魔宋智雅每天跟不同男生去天堂島,什麼:「你覺得我很可愛嗎?到了天堂島我會更可愛唷」這種一輩子不可能有人跟我講的話,我要是聽到也是老衲拚盡全身功力今晚也要帶你去天堂島會一會你的這種感覺啊。
對不起又扯遠了。現在大家知道節目多膚淺了吧,每天收看俊男美女的肉體勝負(男生泳褲摔角,被扛出去的就待在地獄島哭吧)和誰約誰聊天時的勾心鬥角,一起生火做料理時你要待在誰旁邊、做什麼?他講話時到底看著誰?她要跟誰去遠方提水……
但看節目時我發現了,所謂「喜歡」就是這麼膚淺的東西,我可以看你五秒鐘就知道我會喜歡你;也知道我無論和另一個人說再多話,也肯定不會喜歡他。小時候曾經認為這很愚蠢、沒邏輯,但戀愛就是不講邏輯的十分深奧的事情。
(話說我覺得認識的女生幾乎都很早就理解了,我比她們晚了二三十年才懂啊)
我猜可能不只是戀愛,人在認識新朋友、面試工作、提案報價等等重要時刻,大概有95%都是憑第一眼的感覺決定後面的一切吧,所謂頻率、磁場、氛圍、氣場……這種說不清楚的東西,比能說出一番道理的文字、表格和理論重要多了。
在《單身即地獄》之前,我覺得一件事如果沒辦法說出道理,那就是nonsense,怪力亂神(子不語);現在才發現,說不定能說出道理、形成理論的東西其實很表面、很粗淺(而且愈有道理的就愈粗淺),反倒是那些我原本以為很膚淺的直覺、感覺、一見鍾情這些東西,就是太深奧才說不清楚。
羅蘭巴特不就講過嗎:「說不清自己對情人的愛慕究竟是怎麼回事,戀人只好用了這麼個呆板的詞:可愛。」(對不起我沒讀過《戀人絮語》,這裡完全是粗暴引用)。
所以說小時候真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喜歡一個人要找千百個理由。而原來那句「你好可愛」不是因為我膚淺對你一見鍾情,而是太深奧到我實在難以解釋為什麼。
或許也沒有為什麼,我就是知道,我就是覺得,不需要更多解釋。愛就愛了。我感覺對了所以你通過面試來上班,他感覺不對所以就換下一位進來談談。我以為談到案子是我很專業啊,其實只是看起來貌似忠良感覺不壞那你試試看吧。
想想,「喜歡」這件事說不出道理也很正常。畢竟有性生殖的演化已有超過十億年的歷史,而人類能說出語言不過五到十五萬年的歲月。那些刻在DNA裡面,決定我會喜歡誰的訊息,在大腦還來不及用語言解讀的時刻,身體就已經本能產生反應了,所有解釋都是事後的追加。見面的瞬間我就知道,啊,我喜歡你。大家覺得她不漂亮,但我真的喜歡她的長相和身體,這不是渺小的我能控制的。
當然,深奧的原始本能是一回事,真的要交往又是另一回事。
《單身即地獄》還讓我知道戀愛是在原始激情上覆蓋一層精打細算的交易條件,他會不會珍惜我?會因為珍惜我而聽我的話嗎?還是我會願意為了珍惜他而聽他的話?我們能溝通嗎?他有能力讓我過安穩的生活嗎?如果不能,我願意為了喜歡他而努力讓他過好生活嗎?我能賭上他的運氣嗎?
如果你我都接受這份交易條件,就一起到天堂島吧。
之後,你才會慢慢告訴我,單身哪裡是地獄,婚姻才是。(老婆在我背後,她非常火)
沒有啦,我可是帶著「老婆可能有一天就自己一個人去天堂島不管我了」的覺悟在過活。雖然說帶著覺悟沒有行動也於事無補……算了還是別愈描愈黑吧。
這封信真的很囉唆又不知道在寫什麼。
還願意看到最後的人,偷偷說一下,如果你回這封信,會寄到我的信箱喔。如果你願意回信閒聊個一點想法什麼的,真的就是斑馬「通信」了。
(但如果想來罵人,那求求高抬貴手,信件最後有一行取消訂閱連結,可以眼不見為淨)
每次讀通信都是在捷運上(一個不適合寫紙條的時間)。
雖然不是真的有什麼想法,不過因為「會寄到我的信箱喔。」不知道為什麼就想來寫寫看。
我也看了單身即地獄的第一季,然後我覺得那個節目那邊根本各種王子公主只有對螢幕這端單身狗的我(們)是地獄吧(?)。
失戀後有半年一直在讀戀人絮語,才第一次感覺自己讀懂,每天只讀兩則,因為不懂法文還找出英文版來比對。(但那是一年半前所以又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當時覺得戀人絮語是失戀者的救星。各種拆解讓自己的感覺也分解得像是分子一樣。當「疼痛」分解到最小的分子,那麼就跟「喜歡」、「失望」、「希望」拆解到最小的分子是一樣的東西了吧。(也就是所謂的符號?或者語言。)
膚淺也無所謂。
以前總覺得語言應該是離膚淺最遠的東西,但最近語言的失效讓我發現並非如此。讀那份學者的反戰聲明,我第一次感覺到語言原來是這麼膚淺的東西。(而這竟是這些曾經啟蒙我的老師教會我最後一件事。)
(拉拉雜雜的一張揉成一團的紙條!)
老婆絕對是在佈局吧(笑